“一個違背祖宗的決定”95后辭掉編制北漂：我是魚上岸會渴
2024-06-0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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更新時間：2024-06-01 17:27:38作者：未知
（原標題：“一個違背祖宗的決定”95后辭掉編制北漂：我是魚上岸會渴）
一個“95后”，在26歲那年做出一個“違背祖宗的決定”——辭掉小城編制，離開寬敞的大房子和安逸的小日子，開始北漂。
葉竟然（化名）從小就是個聽話的孩子，從讀什么大學、讀哪個專業(yè)、回老家工作、娶媳婦，到誰刷碗、點外賣，一切都由父母幫助決策。
在被診斷出抑郁癥，伴隨著輕生念頭后，他決心把世界當作一個游戲場，就像王杰那首歌里唱得，“那只是一場游戲一場夢”，抓緊體驗想要體驗的一切。他要離開家鄉(xiāng)。
大得仿佛能裝下一切的北京給了他工作機會。差不多的月薪，在老家，葉竟然一年的工資能買一套房，在北京，他只能住月租不到3000元的小次臥。他加班、拼命汲取養(yǎng)分，交到志同道合的好朋友，在脫離了現(xiàn)實的語境中大談詩和遠方。
與此同時，北京也向他展示了殘酷的一面，激烈的競爭、昂貴的生存成本、難以?？康钠锤?，都是焦慮和疲憊的來源。
北漂三年后，葉竟然后悔嗎？“我可能是一條魚，在岸上會渴，泡在水里才能呼吸?！?/p>
葉竟然在北京租的房子 圖/受訪者
【1】曾經(jīng)最大特質是聽話
“不成功的小鎮(zhèn)做題家”“二十多歲的巨嬰”，這是葉竟然對自己前二十多年人生的總結。
和所有成績還不錯的小鎮(zhèn)青年一樣，他的童年和青春時代圍繞著學習、高考這兩個關鍵詞展開，電視劇里的早戀、打架、逃課，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。盡管如此，清華北大也離他很遙遠，高考發(fā)揮一般的情況下，葉竟然的父母順理成章替他決定了一所高校。
他認為自己曾經(jīng)最大的特質就是聽話，父母說的話，即使不認同，也會照做。辭職北漂前，他所有的事情都由父母決定，從讀書、回老家、娶媳婦，到誰刷碗、點外賣，總而言之“他不能做自己，只能做父母的乖寶寶”。
“聽話是有慣性的，反抗這種慣性很難，更何況還伴隨著負罪感?！比~竟然解釋道。
父母對他并非沒有支持。大學時期，葉竟然愛上攝影，校電視臺是他的烏托邦，父母支持他，給他買一部相機。工作后，面對他的抱怨，父母也只是翻來覆去盡力勸說，“出來你干什么呢？”
他也理解，“他們那代人小時候太窮，成長環(huán)境不安全感太強，他們關注不到什么自我實現(xiàn)、興趣愛好這種更宏大、更虛無縹緲的東西，他們只想保護我，讓我有飯吃、有房住，別受窮……他們做了自己認知范圍內(nèi)，覺得對我最好的決定?！?/p>
在這種情況下，忍耐是當時唯一的選擇，直到他有了輕生念頭，被醫(yī)生確診中度抑郁?！八蓝疾慌?，我還怕什么?！比~竟然這么想著，第一次反抗父母，回到家鄉(xiāng)。回到熟悉的城市、熟悉的氛圍，葉竟然又縮回去，熟悉地接受父母的意見，干上一份被認為是“錢多事少離家近”的工作。
【2】“我就是要去北京”
“五線城市?！比~竟然介紹家鄉(xiāng)時脫口而出。
他的家鄉(xiāng)被譽為瑪瑙之都，曾是全國的煤電之城，靠著資源和工業(yè)，也曾發(fā)展迅速。但這些都是過去，“礦沒了，人就也沒了，尤其是年輕人，我高中班上80個同學，現(xiàn)在留在老家的也就四個?！彼貞浀馈?/p>
但對他來說，經(jīng)濟不發(fā)達也有不發(fā)達的好處，永遠5元起步價的出租車，兩三千元一平米的房價，以他的薪資在當?shù)刭彿繅毫Σ淮?。最開始回家是充滿期待的，他認為這種錢多事少離家近的工作也很幸福，他以在工作之余深耕攝影這個興趣愛好。
但很快他就發(fā)現(xiàn)，物質上的富足不足以撫慰精神上的痛苦，依然是等級森嚴的上下級關系，高強度的加班頻率甚于互聯(lián)網(wǎng)。
從未真正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過的葉竟然，在某種程度上還保持著“好學生心態(tài)”——不敢反抗權威、認真負責想把事情做到最好、不會敷衍。某種程度上，這也讓他的職場變得更累。
他自比是“巨嬰”，盡管已經(jīng)工作好幾年，但實際從未踏足社會，也不知道自己在職場的競爭力，“過得不開心，但不知道為什么不開心，想辭職，但不知道辭職能干什么”。
轉機出現(xiàn)在一次次實踐中。為了知道自己在社會上的價值，葉竟然列清單分析自己的優(yōu)勢和劣勢，初步確定工作方向，全國海投簡歷。很快，一家北京的公司愿意給他面試機會。
他火速向單位提出離職，并告知父母這個決定。父母強烈反對。
但他們不明白，這一次，葉竟然不是在征求意見、尋求認同，而是下定決心后的通知，“我拿到新工作的offer，工作這幾年也存下一筆應急金，思路也在過去好幾年的掙扎里捋清了，所以我跟爸媽說這個事情不需要他們建議，我就是要去北京?！?/p>
車輛行駛在北京市朝陽區(qū)CBD區(qū)域 資料圖/新華社記者 鞠煥宗 攝
【3】漂泊感
2021年4月，葉竟然徹底告別寬敞的大房子和安逸的小日子，無縫銜接，開啟由3000月不到10平米的臥室、超過1小時的通勤時間和忙碌的大廠工作組成的北漂生涯。
離開單位的三年，葉竟然對世界有了更立體的認知，能夠更客觀地看待這兩份工作，或者說這兩種生活。
他總結，家鄉(xiāng)的生活有優(yōu)點，離家近，能經(jīng)常去看望老人；節(jié)奏慢沒壓力；生活便利，相比于北京，小城市去哪兒都近。
缺點也很明顯，他認為，經(jīng)濟規(guī)模小，可供選擇的工作就機會少，人情社會意味著周圍人都不會太有邊界感，經(jīng)常侵蝕他的生活，對此指指點點。
相較之下，葉竟然認為，北京的工作選擇多，選擇的權力帶來自由，能探索更多的可能性；第二是北京的包容性強，在新語境和氛圍的滋養(yǎng)下，“我變得勇于嘗試，更在乎自己、尊重自己感受，而不是活在別人的評價里?！?/p>
但北漂的生活也不是盡善盡美。他形容，北京太卷，變化太快，容不下一點松懈。要想在這里生存下來，人必須不斷學習、進步，不斷改造自己以適應變化，迷茫、焦慮、恐懼是這一切的衍生物，“意識到自己能力不足的時刻，會非常痛苦。”
北京的生活成本更高，葉竟然在這里的第一份工作月薪和在老家差不多，但生活質量和在老家天差地別，“房租、吃飯、通勤成本扣掉后所剩無幾，這個月失業(yè)，下個月就沒著落了”。
漂泊感也是必須面對的課題，這和邊界感可能是一體兩面。
【4】我是一條魚，上岸會渴
盡管北漂生活和想象中不一樣，但葉竟然認為，好過他的想象。
他感慨自己的幸運，來北京就入職了一家規(guī)模三四百人的創(chuàng)業(yè)媒體公司。工作期間，沒把公司干垮，他還學到了不少東西。入職一年后，其又順利跳槽到知名大廠，繼續(xù)從事喜歡的業(yè)務，拿到不錯的薪資，交到志同道合的朋友，甚至有個不討厭的上司。
他感謝當初那個果敢的自己，“今年公司入職的新同事都卷瘋了，諸暨市文科狀元、中山大學中文系碩士、中國傳媒大學新傳本碩生，我要是今年出來，簡歷關都過不了?！?/p>
是否曾后悔過？葉竟然也承認有過一兩個瞬間。工作太累，公司不給漲薪，擔憂35歲被優(yōu)化，忐忑在北京留不下來，這都是目前難以解決的問題。
行人和車輛在北京市朝陽區(qū)國貿(mào)橋下穿梭 資料圖/新華社記者 鞠煥宗 攝
過年回家，他為自己運營的自媒體賬號做了一期視頻，采訪留在家鄉(xiāng)的年輕人。鏡頭中，這些年輕人平和又佛系，他們認為這個地方不用卷，可以把時間都用來享受生活，活得很知足。
葉竟然被擊中了，他不由自主地幻想，如果自己能調整好心態(tài)，是不是也能過上這樣悠然的生活。但在熟悉的飯桌上，這個念頭很快就消失殆盡，他意識到，安逸和自由，他更需要自由。“我覺得那我可能是一條魚，在岸上會渴，泡在水里才能呼吸?！彼偨Y。
朋友也為他高興，碰杯祝福他選擇自己的人生道路，盡管在辭掉鐵飯碗前，他們告訴他，“外面的世界很殘酷，錢不好掙，一定要想清楚?！?/p>
葉竟然現(xiàn)在想得很清楚，他決心把世界當作一個游戲場，就像王杰那首歌里唱得，“那只是一場游戲一場夢”，抓緊體驗想要體驗的一切。
來源：九派新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