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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8-05
更新時間:2023-08-05 11:05:48作者:未知
(原標題:監(jiān)控拍下北京門頭溝被淹過程,不到20分鐘從路面積水變成滾滾洪流)
近日,北京門頭溝被淹過程監(jiān)控視頻發(fā)布。
據(jù)齊魯晚報,該段監(jiān)控視頻顯示,整個過程不到20分鐘,該段路面由路面積水變成洪流滾滾,有轎車被卡在水中進退兩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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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門頭溝:被洪水沖撞的人家與生活
從北京市區(qū)驅(qū)車經(jīng)過西五環(huán),拐上108國道后,幾天前暴雨留下的痕跡一點點顯現(xiàn)。路面堆積一處處淤泥,路途所經(jīng),可以看到經(jīng)歷塌方的殘缺山體,搶險的車輛從車道呼呼駛過。8月3日,修路者在門頭溝區(qū)譚王路附近攔住來人,他擺擺手,說從這兒去不了王平鎮(zhèn),前面路基都被沖毀了,但南辛房村可以徒步幾百米進去。
這里是北京西部的村莊,兩三天前的山洪留下了觸目驚心的印跡。山洪之中,南辛房村河溝兩側(cè)修筑的河堤被沖斷,有瀝青路面被掀起、撕碎,河道中擠滿電線、建筑材料,還有幾根折疊彎曲的公路護欄。
沿河的多處房屋被洪水沖刷,幾乎已成廢墟,留下空空的建筑,有的失去了墻面,有的被沖變形。山洪破壞的不僅僅是房屋,也是生活。其中一間沿河屋子沒了外墻,能看到里面拉著一根晾衣繩,幾件衣物掛在上面。
沿河的房屋許多都因山洪失去了墻面。本文圖片均為澎湃新聞記者 何沛蕓 拍攝
來得快,去得也快
這個有約1000人居住的村子位于北京門頭溝區(qū)潭柘寺鎮(zhèn),距離北京市中心三十多公里。一條河溝將村子一分為二,南辛房村的村民們大多不知道這條河溝準確的名字,大多數(shù)時候,這條河沒什么存在感。有村民記得,2012年北京“7·21”暴雨時,村里這條河也只是水位漲了些,漫過路面。在網(wǎng)絡(luò)地圖上,這條溪流甚至也不被顯示。
沒人想到,前幾天從這兒經(jīng)過的水會那樣大、那樣急。
7月31日,57歲的南辛房村村民賀前生聽見河道有轟隆隆的聲音傳來,他不敢出去。他家離河道有三四十米,地勢比前排房屋略高。但很快,渾黃的水漫上門前的臺階,他拿來泡沫板,死死按住門口的縫隙。賀前生的兒子要把門口養(yǎng)的一排植物搬進屋里,他慌忙攔住他,“人活著就行?!?/p>
漲水那天,賀前生家屋里的水沒過了腳踝。他和妻子、兒子,一家三口退到建在更高臺階上的主屋里。洪水來得快,去得也快。兩小時后,水便慢慢退下去。他很快清理了泥沙,大水在墻根留下深色的印跡,室內(nèi)水汽潮濕。這兩天,他不敢打開窗戶通風,怕大雨不知道什么時候又下起來。
在賀前生的門前,一株古老的槐樹已在這里生長了三四百年。老槐樹樹干和枝葉向外伸展,其中一根手臂粗的枝椏在水流中折斷。附近一根埋進路面的電線桿,也被大水連根拔起,沖到五米開外,斜斜地躺在村里的路面。
在賀前生的門前,一株生長了三四百年的槐樹。
這樣的大水,連村里老人都說,幾十年沒見過。賀前生覺得這次洪水,自己是幸運的。他家附近的路口停了兩輛車,他猜測是車擋了一些水,把水擋到了其他出口,因此自家被淹得不深。他站在屋頂上,看著對岸一排沿河的房子,感嘆說,有一家鄰居去年才翻新裝修了屋子,今年就遇到這么個事兒。
遭洪水沖擊后的房子
記者是在河溝邊見到古鈺的。她今年54歲,戴著一頂粉色的遮陽帽。她就是賀前生所說的沿河鄰居。在河道兩岸,南辛房村幾十間房屋被沖毀。古鈺家的房屋也被沖走一部分,露出紅色磚石的基座。剩下的兩三間屋子里,淤泥積了小腿那么高。
7月31日上午,洪水從山上攜著泥土、樹木、石塊滾下來。古鈺夫婦和大女兒看到,水從河道漫上路面,又漲過了門前的臺階。古鈺催促家人,“趕緊走?!彼齺聿患皳Q衣服,只換了一雙旅游鞋,方便行動。三人搭上鐵梯子,順著天窗上了房頂,又爬上地勢高處鄰居家的房頂,喊鄰居來接應(yīng)。
不過十幾分鐘工夫,古鈺再回頭看,水便漲到了兩米多高,淹沒了門窗。她指給記者看,泥水留下的水印最高處距離房頂不過二三十厘米。
古鈺家中積了淤泥,電瓶車、盆栽、洗衣機都倒在屋內(nèi)
那天,她和家人借住在鄰居家,裙子被雨淋得濕漉漉的。在等待住在潭柘新區(qū)的弟弟接他們的時間里,她有些迷茫,不知道未來如何安排。
三十多年前,她嫁到這個村來,在這間老屋一住就是這么多年。平日里,她在潭柘寺的大殿里看守佛殿,一個月拿三四千塊。這次山洪也影響到了潭柘寺景區(qū),周邊有局部山體滑坡,售票處與停車場堆滿了厚厚的淤泥,但核心區(qū)域的古建筑幸免于難。
去年,古鈺下定決心,拿攢下的二十多萬翻新了老屋,在屋里安了地暖,墻上貼了新磚,購置了雙開門冰箱。洪水過后,冰箱被從客廳沖到門口,電瓶車被埋在淤泥里,泡了水的屋子散發(fā)出一股土腥氣。“這也不能住人了。”她說。
古鈺蹲在一處排水管前沖洗錢包。幾分鐘前,她從滿是淤泥的房間里翻出了這只錢包、一只明黃色的手持風扇,和一瓶染發(fā)劑。這是她第三天前來尋找可用的物件。她留下錢包和風扇,轉(zhuǎn)手把染發(fā)劑扔進河道里,“沒用了?!?/p>
洪水過去第二天,她就等不及,冒雨回到村里,一趟趟地進出被淤泥掩蓋的房間,翻找物品。每進一趟,她的小腿上就沾滿泥水。有一次她進去時踩滑,手臂撞在玻璃碎掉的窗戶上,去醫(yī)院縫了8針。
被大水沖出家門的,還有紅色的虎頭枕,古鈺女兒小時候的毛絨玩具,粉色的行李箱。如今,這些東西都攤在泥地上,卷滿泥沙,古鈺沒有辦法把它們都帶走。在距離她家十米遠處,一家超市的貨架幾乎都傾倒在地,商品和泥沙裹在一起,難以辨認。
古鈺家門前,物品堆積一地
失聯(lián)的人和被沖走的車
古鈺的丈夫趙利坐在石頭上抽煙。趙利身體不好,話少,偶爾進城開車補貼生活。四年前,他花二十多萬買了一輛棕色的別克,如今這輛車也沒了。水退之后,他沿著河道往下游走了幾公里,直到走不通,也沒尋見這輛別克的“尸骨”。
說起房子和車子,趙利有些傷心。他們的大女兒計劃今年9月結(jié)婚,夫妻倆打算請廚師,在村里搞個露天宴席熱鬧熱鬧,但現(xiàn)在,家沒了,心情也沒了。他們不斷重復(fù)“活著就行”,寬慰著自己。有多位村民告訴記者,村里有一家四口三代人被水沖走,至今仍然失聯(lián)。
河南人陳維也沒心情干別的。在南辛房村村口,陳維半敞著襯衫,正想法子把自己的車從一堆擠在一起的車輛中拖出來。村口一處停車區(qū)域,幾輛轎車被洪水沖推,橫七豎八地擠在一起,或被掀翻引擎蓋,或被推離路面。更嚴重的,被外力擠得變形,和樹木一同被埋進淤泥里,只剩下輪胎還能辨識。
車輛、樹木、建筑材料推擠在一起
和他一起的十幾個人有的是本村人,有的是從外地來務(wù)工的民工,租住在南辛房村。他們的車都被困在這兒,便搭起伙來挪車。陳維租的房子也在村里,他說,那天漲水來得突然,他們什么也沒來得及帶,就帶著自己兩個孩子和兩只貓,避在房頂。“媳婦的金首飾都沖沒了。”
他的車泡了水,發(fā)動不了,他找來一根鐵棍,和繩子綁在一起,再把鐵棍塞進后輪輪轂,指揮吊車輕輕吊起,緩慢地往外拖。期間,路上有大型搶險車輛經(jīng)過,吊車時不時停下來讓出道路。
8月3日,從南辛房村村口往上游走,河道流下的水已經(jīng)漸漸清澈。接近傍晚時,山間霧氣氤氳,不時有村民背著背簍,推著推車,沿河走下來。原本的路毀了,“新路”是前兩天剛剛平整好的,大小不一的石頭墊了一路。他們大多是已被安置在別處的居民,回家拾取山洪過境后留下的家什。
古鈺也收拾好了今天的“收獲”,十幾個桶裝水水桶、一個白色的籃筐,一些沾了泥污的衣物洗洗還能穿。“還會回來的?!?/p>
村民在沿河房屋前
(應(yīng)受訪者要求,古鈺、賀前生、陳維均為化名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