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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4-19
更新時間:2023-04-18 20:15:17作者:未知
2002年2月22日,在歡聲笑語的托兒所里,3個孩子突然嘔吐不止。
17歲保育員錢仁鳳著急地給所長和家長打電話,連忙把孩子送去了醫(yī)院。
卻沒想到,其中一個孩子沒有搶救回來,去世了。
而唯一在場的錢仁鳳,被當作犯罪嫌疑人,直接抓走了。
她一直堅稱自己無罪,可第三天,她突然承認了自己是因為惱火所長犯下了這番罪行,由此被判無期。
然而,在獄中的她又反悔堅持上訴了,直到2010年,一個男人出現(xiàn)了,而已經(jīng)坐了8年牢的她結(jié)局如何呢?
好心律師,命運的轉(zhuǎn)機
2010年4月9日,云南省行動事務(wù)所的幾位律師照例來監(jiān)獄,為需要的人提供免費的法律援助,楊柱就是其中一員。
他剛走進牢房,就聽到了很大聲的喊冤聲,獄警尷尬地笑笑:“沒用,喊了8年了都。”
楊律師疑惑地靠近傳來聲音的牢房,發(fā)現(xiàn)竟是個20出頭的年輕人,喊了8年冤,豈不是剛成年就進來了?
那個年輕人一見到楊律師就淚流滿面:“律師,你救救我,我真的是被冤枉的?!?/p>
監(jiān)獄,資料圖
正常律師來這里都是幫忙解答一些法律問題的,沒人上來就喊冤,楊律師在見到她的第一眼就決定了自己要幫她,蒙冤這么久,女孩的眼神透露著無盡的絕望和無助,讓人看了心疼。
楊律師耐心地坐下來聽她講述自己的冤情,直到其他咨詢的人都走了,而楊律師絲毫沒有不耐煩的感覺。
這個女孩,就是錢仁鳳。
在此之前,所有來援助的律師都是草草應(yīng)付,從不肯聽她講完,最多留下一張名片,讓她聯(lián)系,就不再聽了。
只有楊律師,就像一束希望,照進了她黑暗的生活,那是第一個肯相信她的人。
楊律師在交流過程中也進行了一些測謊,發(fā)現(xiàn)錢仁鳳骨子里就是個十分淳樸的人,于是跟她說:“如果你真的是冤枉的,讓你的家人聯(lián)系我?!?/p>
律師
不多時,錢仁鳳聯(lián)系到了家里人,轉(zhuǎn)而讓楊律師代理了自己的案子。
楊律師開始調(diào)查時,一看就感覺,這個案子不簡單。
首先就是卷宗調(diào)取,并沒有其他案件那般容易,已經(jīng)過了8年,也不知是為什么,卷宗拖了幾個月才調(diào)取出來。
卷宗里最大的疑點就是,在相關(guān)庭審時,錢仁鳳其實并沒有當場認罪
她在現(xiàn)場喊的是:“我是冤枉的,我沒做,是有人打我我才這么說的?!?/p>
可并沒有人理會她,這也跟錢仁鳳對他說的情況是一致的,當天錢仁鳳說過,是有人打了她,她又怕又困,她才認罪,說了那些假話的。
于是有了卷宗里那段:投毒是因為托兒所開辦者朱梅總是吼她,給她吃剩飯,本來只是想讓孩子得病,朱梅出錢治療,卻沒想到孩子死了。
滅鼠藥,資料圖
第二大疑點是,錢仁鳳用來投毒的滅鼠藥,這個毒物從哪里來的,卷宗里居然沒有查證。
卷宗里寫道:是錢仁鳳在老家打掃時,發(fā)現(xiàn)了滅鼠藥,無意中帶過來的。
可根據(jù)錢仁鳳父親的筆錄,他買過三種滅鼠藥,一種是青霉素瓶白色粉末,一種是玻璃瓶裝的水狀藥,另一種是白色塑料瓶裝的黃色的水,根本沒有現(xiàn)場發(fā)現(xiàn)的白塑料瓶紅色液體。
錢仁鳳是當場被抓的,根本沒時間和父親串供,所以藥物都沒辦法確定是不是她的。
第三大疑點是,證物都沒做指紋鑒定,怎么確定是錢仁鳳做的呢?
根據(jù)錢仁鳳的筆錄,當天她用菜刀把滅鼠藥切開,倒在了廚房各類食物上,然后還用教室里的一支注射器把藥打進了豆奶粉里,毒藥的瓶子丟在了院子里。
警方鑒定
然而,菜刀、注射器、瓶子,全都沒有做指紋鑒定,2002年,我國早就可以做此類的鑒定了,可查案人員卻連這一關(guān)鍵步驟都省了,那到底怎么確定是錢仁鳳做的呢?
就因為當時托兒所里只有她一個人嗎?
楊律師看到這就已經(jīng)氣壞了,這明顯是一次不負責任的調(diào)查,不僅如此,就連投毒范圍和時間在卷宗里的說法都不一致。
如此漏洞百出的案件,怎么成功判決的?
因為案情比較復雜,楊律師拉了北京一位律師一同調(diào)查,倆人寫了長達26頁的申訴材料
在2011年的時候,向云南省高級人民法院提出再審申請,然而令他沒想到的是,申請被駁回了,說原判沒有問題。
楊律師不甘心,從法律上來講,疑罪從無,這么多疑點,本就該判無罪
云南省高級人民法院
他重新調(diào)整了調(diào)查方向,沒想到真的又查出了一些蹊蹺。
朱家奇怪的災禍
楊律師找到了當時托兒所的所長朱梅一家了解情況。
當年的朱梅只比錢仁鳳大一歲,剛幼師畢業(yè),和母親一起辦了那個托兒所,規(guī)模不大。
所以要的人手也不多,自己負責給孩子們上一些益智課程,錢仁鳳負責照顧孩子的吃喝拉撒,自己母親負責幫忙。
然而,事情發(fā)生后,她的夢想便破滅了,05年她進了一家國企工作至今。
她說:“盡管錢仁鳳被抓了,我也不相信兇手是她的,我和她關(guān)系挺好的,我覺得我不會看錯人。而且這幾年,我家里也發(fā)生了點奇怪的事?!?/p>
涉案卷宗,資料圖
一句話就引起了楊律師的注意,因為錢仁鳳在卷宗中恰好提到,倆人有沖突矛盾,才會去投毒的,而且當年的剩菜剩飯,從來都是三個人一起吃的。
楊律師繼續(xù)追問這才得知,原來朱梅當年也說過這個問題,她當年第一個懷疑對象不是錢仁鳳,而是另外兩個男人。
當時縣里有個姓羅和姓謝的男人追求過她被她給拒絕了,托兒所出事前的一年多的一天,兩個追求者合伙偷盜了朱家6000元。
后來,警方將倆人抓捕歸案,分別判了3年,緩期4年,卻在2002年元月24日,同時被釋放了。
朱梅還提到家里奇怪的事情,托兒所出事的前半個月,也就是2002年2月初,朱家的摩托車就莫名被燒毀,22號案件發(fā)生,在錢仁鳳入獄后到2010年,朱家又莫名失火了3次。
火災現(xiàn)場,資料圖
每次失火都是因為摩托車油箱被點燃,每次都報警,每次都不了了之,朱家依舊每天都活在恐懼中。
就在楊律師離開不久,朱家又莫名失火了一次。
楊律師覺得很奇怪,這么重要的嫌疑人,有動機,有前科,警方竟然沒有做過任何筆錄,這實在太不正常了。
案件被掩埋的真相
2013年,楊律師又幫錢仁鳳向云南省人民檢察院提起了申訴,同時,因為錢仁鳳的故事被媒體知道,引起了廣泛的社會輿論,5月份,案子終于開始復查了。
檢察院的高潔峰拿出了塵封十一年的卷宗,仔細對比申訴材料,發(fā)現(xiàn)了問題的根源。
判決錢仁鳳的時候,說是她將滅鼠藥灑在廚房、活動室里的面條、番茄、醬油、大豆和豆奶粉等23處地方。
刑事判決書
認定死者侯磊中的是毒鼠強,是因為從現(xiàn)場物品和死者身上發(fā)現(xiàn)了毒鼠強成分,但相關(guān)的鑒定數(shù)據(jù)不翼而飛。
被救回來的孩子和死者侯磊中毒的癥狀,與滅鼠藥中毒的特征并不相符,也就是說,就連中的什么毒都沒弄明白。
原本司法規(guī)定,應(yīng)該依據(jù)毒物鑒定報告來做尸檢,而當年的尸檢報告在毒物鑒定報告出來之前就已經(jīng)做完了,違背了程序,說明鑒定報告的準確性無法保證。
相關(guān)物證相隔了十多年,都滅活了,也沒有辦法再次檢測。
檢察官認為,侯磊到底是不是死于毒鼠強中毒,是有疑問的,如果只是普通的食物或病理性中毒,就不構(gòu)成刑事罪。
那個被關(guān)了十多年的花季少女的案件,竟然可能不是刑事案件,真是讓人可悲可嘆。
不僅如此,還有更離譜的事情。
筆錄簽名,資料圖
檢察官發(fā)現(xiàn)訊問筆錄的簽名有些不一致,于是,他將所有帶簽名的筆錄都送去了字跡鑒定。
結(jié)果發(fā)現(xiàn),有3份訊問筆錄和2份辨認筆錄都不是錢仁鳳本人簽字的,全是偵查員代簽,疑惑的是,錢仁鳳讀過4年書,明明會寫字,為什么要代簽?
2013年8月,當年的偵查人員蔣成林、楊時毅、李天福接受檢察官的詢問,當時的楊時毅已經(jīng)是巧家縣公安局刑偵大隊大隊長
蔣成林是該局法制大隊大隊長,而李天福已是該局刑偵大隊的一名中隊長。
經(jīng)查,3份有罪供述是蔣成林、楊時毅代簽的,2份辨認筆錄是李天福代簽的,代簽原因都沒說明。
2014年5月,云南省人民檢察院向云南省高級人民法院發(fā)出再審檢查建議書:“證據(jù)不足、事實不清、原判可能存在錯誤?!?/p>
審判現(xiàn)場,資料圖
2015年12月21日,案件重新審理,塵埃落定,云南省高級人民法院撤銷原判決,錢仁鳳被無罪釋放了。
錢仁鳳的變化
曾經(jīng),錢仁鳳出生在烏蒙山深處一個貧窮小山村里,她讀過幾年書,可家里比較窮,沒辦法支持她繼續(xù)學業(yè),14歲時,她輟學在家務(wù)農(nóng)。
直到2002年,她聽說堂妹在外打工,也動了心思。
2002年的春節(jié)剛過,初六那天,錢仁鳳早早辭別雙親要去巧家縣,母親還略微舍不得,總是別過臉去擦掉眼淚,這一去,她再沒回過家。
整整13年,錢仁鳳都被關(guān)在牢籠里,她從未放棄過申冤,在監(jiān)獄里,她看到了一本雜志,有個女性翻案的申訴書,她一下子激動起來,受到了鼓勵,06年開始寫申訴信。
申訴狀
哪怕一封封申訴信石沉大海,她也從未停止,而且她的父母親也從未停止過申冤,家中不多的積蓄都用來去城里找律師了。
出獄那天,哥哥錢仁周和楊律師一人挽著她一只手,父親錢智遠抱住瘦小的錢仁鳳,忍不住抹淚:“小鳳,你回來了?!?/p>
錢仁鳳撕心裂肺地大哭。
從一個花季少女,到如今正常應(yīng)該是有小孩的年紀;從雙親健在,到母親因病去世,到死母親都沒等到她清白的那一天
“如果母親再等我半年就好了”,明明只差幾個月,就能親眼見到母親了。
2016年7月8日,云南省高院副院長田成有當場向錢仁鳳鞠躬致歉,為了彌補這13年的錯誤。
共計一百七十二萬余元——1723857.30元。
國家共計賠付侵犯人身自由賠償金1223857.30元,和精神撫慰金500000元。
聽證會,資料圖
外部世界變化的太快了,剛出獄那會,錢仁鳳還經(jīng)常做夢自己還在監(jiān)獄里。
她總覺得自己很老了,什么都跟不上,她說:“我好像從來沒有年輕過。”
錢仁鳳的青春,始終是不會回頭的,此后,她很少很少回巧家縣,那是她的傷心地。
她先是用賠償金還了家里為她申冤欠下的幾十萬,32歲的時候遇到了一個心疼她經(jīng)歷的丈夫,去了廣州那邊,然后在佛山貸款買了棟房子,每個月還2500。
中國船舶公司看了錢仁鳳的報道,聯(lián)系她專門為她設(shè)立了一個宿舍管理的職位,錢仁鳳做事認真負責,即使是領(lǐng)導宿舍衛(wèi)生不過關(guān)她也照樣拍下來,在微信群點名批評。
錢仁鳳
同事們知道她的經(jīng)歷,都會給她一些照顧,帶她吃飯、逛街、唱歌、旅游,有一次一起去澳門玩,還緊緊牽著她的手,把她當小孩對待。
生活逐漸回歸正軌,心里的傷痛,她常常通過看書來緩解治愈。
錢仁鳳有了幸福的家庭,她還說,活到老學到老,報考了專升本,駕照,她要好好學習,好好教育女兒,不要讓女兒像她一般辛苦。
錢仁鳳出獄之后說:“雖然自己清清白白被關(guān)了13年,可她覺得侯磊一家才是更需要交代的人,希望該追責的追責,該抓的人繼續(xù)抓?!?/p>
真相還在路上,真兇只要一天不落網(wǎng),受害者家屬一天就得不到交代。
法律面前人人平等,只希望這樣的事情,再也不會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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